须归

——接 终途 A1——

“调查结果出来了吗？”索尔坐在办公桌后问道，目光却没有从电脑屏幕上的监视画面上离开分毫。

那位被他带回来的黑发少年被安置在隔壁的房间里，从床上下来后便抱着桌上备下的热茶“咕咚咕咚”的往肚子里灌。

“倒也是心大。”索尔勾起嘴角，在内心评价道。

“这是您要求调查的信息，Sir，”探员将手中的文件夹递上去，里面仅仅夹着一张薄薄的A4纸，“若是需要的话我们还是可以进一步的进行DNA的检测和对比来明确他的身份。”

少年的个人经历只有简短的几句话，简短的几句话便代表了他的十二年，甚至因为长久的流浪经历而根本无从探寻。少年被少儿福利院所收养的年月也确实如他预想，就是在那个年月日期——那个他一直记到现在的年月日期。而少年的眉眼在极大程度上都与那个人的模样重叠,而“洛基”这样的名字也确实出自那个人的起名风格。这一切都印证了索尔心中的猜测。

索尔拉开抽屉，里面空空落落的只躺着一张被裱好的泛黄的老照片，照片是他自己和另一个年长男人的合照。

“你的儿子和你很像，”索尔的手指隔着玻璃轻轻拂过那个男人的脸庞，在内心感叹，“既然我已经遇上了他，我一定会尽我最大努力让他走上正常人的生活轨道——就如你所希望的那样。”

索尔放下手中的相框，“哐”的一声合上了抽屉。

“他不会再继续流浪了，我向你保证。”

“DNA测试就不必再做了，我相信我的眼睛所能看到的。”索尔向那位垂手立在一旁的探员指示道。

“那，这个叫‘洛基’的少年接下来要怎么处理？”

“剩下的都交给我处理就可以了。”索尔从椅子上起身，单手扣上了解开的西装扣，摆出一副算得上柔和的笑容。

索尔打开门时洛基被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洛基很清楚他自己在怎样的环境下应该有怎样的反应才能在像索尔这样的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清白与无辜，这除了他自己的天分也离不开约顿长期训练的因素。而索尔是不可能知道他看到的一切只是洛基表演出来的结果。

索尔只当是自己的气势与形象容易吓到小孩的原因，他也清楚地记得自己带着怀疑的心思对洛基做过什么——他居然让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孩子直面一具冰冷的尸体。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朝洛基摊了摊空无一物的手掌，努力证明着自己是毫无威胁的。

“很抱歉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还在不经你同意的情况下把你带到了这里。”索尔尽量温和的道歉，走到一旁抽出椅子坐在了洛基对面。他看到洛基的绿眼睛动了动，嘴唇蠕动了几下，索尔期待着小孩能说些什么，但是洛基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或是言语。

“你不必害怕，我向你保证，这些事情都不会再发生了。”索尔想伸出手去拍拍洛基的肩膀，但是少年微微的向后缩去的身子表明了抗拒，他只能收回伸到半路的手。

信任是需要漫长的时间去培养的，完全不必急于一时。能走到阿斯加德最高位的索尔自然深切明白这一点。

“我的名字是索尔，而这里是阿斯加德的大厦，我想你应该是听说过阿斯加德的。”索尔向洛基说明，“我已经调查过了你的一些情况，了解到你是个孤儿，如今居无定所。我对刚刚你所遇到的事情非常抱歉，所以我想给你一点补偿。”

“什么补偿？”

“我想给你提供一个更加安定的生存环境。”索尔直视着洛基的眼睛，用坚定的眼神表明他的决定经过了深思熟虑而非是一时兴起，“也就是说，我想收养你。”

“你想扮演我父亲的角色吗？你都不一定比我大多少。”洛基把腿蜷在椅子上，低下头错开索尔的视线，声音越说越小。

索尔听的清楚，他庆幸的是洛基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否决掉他的提议，绷紧的心弦放松了许多，于是他继续说道：“你若不想喊我父亲的话喊我叔叔也可以，我今年已经二十七了，应该足够做你的叔叔了。”

“那你又为什么想收养我？补偿我的话完全可以另外找人。”洛基重新看向索尔，一脸掩不住的困惑。

洛基确实是困惑的。他怎么想也想不通劳菲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居然使索尔这般轻易地决定要留下他在身边并且态度还是这样的坚决。因为他们的碰见完全是巧合中的巧合，或者说是在劳菲的刻意安排下而遇见的。若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即使作为阿斯加德的首领，也不应该选择直接收养，给上一笔钱财或是什么东西打发了即可。若是遇上一个就收养一个，那他是得收养多少个孩子。

闻言索尔的眼神开始飘忽起来，这次是他自己主动移开了视线，言语也支吾起来。他只是想好了无论如何都要哄劝着把这个少年留下，但是他却完全没准备好回答这样的问题。他无法直接了当的告诉眼前的少年亲生父亲的事情，更何况他还想让这个少年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就像那个人所希望的那样。索尔没有办法说出口，没有办法不去隐藏。

“要是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洛基抱住自己的小腿，声音有些低落，“你可以收养我。”

“反正我一个人生活久了，有个人收养我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索尔再次伸出手，揉上了少年看似坚硬扎人实则柔软的黑发，洛基只是偏过头去，默认了索尔的行为。

 “我住在哪里？就住在这里吗？”洛基抬头问道。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了，暂且不去探讨索尔为什么要收养自己，至少他收养了自己则让他离自己的任务实现又早了一步，所以弄清楚自己接下来会住在哪里，索尔又会给他安排什么样的生活这一点就很重要了。

“住我家可以吗？”索尔思索了一会儿，试探性地说道，因为他不确定自己能照顾好眼前这个才十二岁的小孩，他没什么照顾小孩的经验，平日里更擅长的事情果然还是与枪支之类的东西打交道。

“好。”洛基点了点头。住在索尔的家里比他预想的结果要好一点，他任务的第一步也就是接近索尔并取得对方的信任而已，而住在索尔的家里正是个良好的开端。

索尔的家和洛基所想的大不一致，至少劳菲为他自己准备的是一套较为豪华却又偏僻安全的别墅，但是索尔带他来到的地方却是一个不大的双层公寓套房，房间陈设都比较陈旧了，但是却保持着别样的整洁。

“这是就是我家。”索尔拉开客厅的窗帘，让阳光照进来。

茶几上扔着半盒未吃完的披萨，这样的夏天是放不住没有及时收到冰箱的食物的，披萨已经发霉了，还好没生出特别大的味道。索尔背着洛基略有羞赧地将之扫进了垃圾桶。刚刚自己还信誓旦旦地向小孩提出照顾他的事，自己却连房间都没有整干净。

洛基显然关注点不在索尔这里，自然也没有留意索尔的小动作。

房间和普通的民居装潢没有太大的不同，表面上也看不出来有任何藏有暗格等设计的地方，但是洛基觉得一定是有的，只是藏得隐蔽。

“二楼有空置的客房，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住二楼可以吗？”索尔盯了盯屋子里的陈设，提议道，“如果不想睡二楼的话一楼我的卧室让给你也可以。”

“一楼。”洛基回答。这又是一个机会，或许在索尔想起来处理房间之前他还能发现些什么也说不定。他抱着这样的想法，走过厨房，搭上房间的扶手。

房间里只有索尔一个人生活的气息，衣服胡乱的扔在地上，衣柜敞开着，但是衣柜里倒还算整齐。下一刻索尔想起自己上次的衣服还没整理，便从洛基身后匆忙进了屋子，收拾着自己的衣物。

看来没有藏着刀枪之类的东西。洛基在观察后得出这样的结论。即使索尔会在整理的过程中掉出来些刀枪也不值得奇怪，毕竟他的居所所挑的地段已经比较危险了，房间里居然也不设防，这反而令人奇怪。像他这样的人物，倒是不担心仇家会找上门来吗？

心中虽有疑惑，但洛基并不打算提，只是暗自放弃了在屋里调查的想法。

“哦对了，”索尔边收拾东西边问，“你在碰到我们之前是住在哪里的？有需要去那边拿什么东西吗？”索尔所能到查到的洛基的资料少之又少，他甚至没能查到洛基之前的落脚地。

“断桥下，”洛基回答，“就在你们抓到我的不远处。我的一些衣服还在那里，别的没了。”

流浪孩子的生活，怎么会有居所。索尔闻言皱了皱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留在那里没有？”

而洛基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那就别去取了，我给你新买几套吧。”索尔暂且搁下了手上的衣物，低头在手机上敲字，洛基猜想他是在下一些命令。

“我可以先去洗个澡吗？”洛基揪了揪自己的衣服。

“当然可以，”索尔把手机塞回口袋，“就出门右拐，玻璃门那间就是。”

“需要我帮你准备热水吗？”索尔补了一句。

“我想不用。”洛基压下了门把手。

索尔站在屋里抽起了烟。

年轻闯荡时索尔只当抽烟是为了显得人更有大佬的样子，不过后来有人教会了他事情并非如此，若不是那个人他也没办法走到今天这一步。如今，他已经戒烟好久了，但是心情不好受的时候还是会来上一只。猛然想起这个屋子已经不再是他的了，匆忙在床头柜的烟灰缸里摁灭了烟并打开窗通风，让小孩闻到烟气不太好，总不能带坏小孩——这一点不管是带没带过小孩的人都知道。

他从柜子里拿了自己早年的T恤衫和松紧腰的短裤，毕竟洛基没有换洗的衣物。

“你要不先穿上我以前的衣服？给你买的衣服还没送过来。”索尔敲响了浴室的玻璃门。

水声消停下来，脚掌带着水落地的声音格外响亮，门开了一条小缝，伸出少年沾着水珠的细瘦手臂。

索尔把衣服递了过去，补了一句，“我想你应该能穿。”

他靠在玻璃门上，听着里面哗哗的水流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想问问这个孩子流浪的几年里是怎么度过的，他想问问这孩子如何解决自己的一日三餐生活所需，他想问问这个孩子是否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或者说是否记得自己的父母……他想问的很多，但是这些问题无一不戳中这个孩子内心的痛苦，他没有办法问出口，只能保持沉默。

或许是他靠在玻璃上的影子太过显眼，洛基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水声小了许多，动作也慢了下来。

“我打扰到你了吗？”索尔望着天花板。

面对一个比自己年长十五岁的大人，即便是洛基也会担心自己露出马脚，而索尔站在门外一声不吭的影子压力骤增，一时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抱歉，”索尔揉了揉眼睛，“我只是想来问问你，你想去上学吗？”

“你才十二岁，我想上学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我有点担心你可能会跟不上学校的课程进度，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想法。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给你请一位家庭教师教你，你知道现在的家庭教师教学水平比学校里的会好很多。如果你不想也没关系，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还是可以帮你实现的。”

“我可以为你工作。”沉默了一会儿的洛基说道，“你留我难道不是想让我为你工作吗？”

这样的答案显然出乎索尔的预料。

“你怎么会这样想？”索尔直接否认掉。

“所有曾经试图收留我的人都是这样做的，你也不例外，不过是想利用我为你做些事情，收养只是借口。”洛基淡淡说道。

 

-TBC-